北京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第02节课：疆域·上

课堂内容整理

历史时期的中国应该按照什么样的地理空间去确定？答案是用十八世纪中期大清帝国的版图所在的范围。

边界形成的方式

自然障碍（中国古代大多是这种）
平原上的政治有机体相遇达成的平衡（协议，中国内部常有这种，但并不属于“中国”的边疆）
殖民等人为因素

“中国”词汇含义的变迁

经历三个阶段，是“一姓之天下”到“人民之公产”的转变

天下之中，地理上位于河南西部（何尊的故事与“中国”概念的出现）
华夏文化的核心区，地理上位于黄河中下游地区（占据此处不同政体对其他政体的称呼）
整个主权国家（1689年《尼布楚条约》签署，大清也有文化认同）

历史时期疆域变化的地理基础

精神上：祖宗认同、文化认同、心理认同
物质上：自然条件影响农业生产，从而影响人口分布、经济发展、政治中心

要点：400毫米等降水量线、青藏高原的边界，政权强大时拓宽超出这个边界，但仍受农业生产条件（灌溉，河套平原，祁连山下）等影响；政权衰弱则退回到这条东西分界线以内。

清代固定边疆的确立和影响

大清签署的边疆条约（如《尼布楚条约》）确立了中国的边疆，形成了现代意义上的中国疆域，其中自称“中国”所展现出了文化认同。清朝疆域的扩展和稳定疆域的确立是中国历史上重要的成就。

课堂逐字稿

大家好！我们开始上课。

今天是第一讲——中国历史交疆遇变迁的地理基础，我们知道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大国，但是大国在形成的过程之中，并非一天而成。在大国疆域形成的过程之中，有政治、有军事，同时，地理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那么我们的课程是以地理在国家疆域发展过程之中的作用，作为一个核心内容，那么我们本着这样的一个内容，一共用两次上课时间要涉及到这样几方面的问题：首先我们要讲中国这个词汇的含义；除此之外，我们还会讲到历史时期疆域变化的地理基础；清代晚期以来边疆条约以及疆域变化；再以后我们讲到有关历史时期疆域变化的余论；如果还有时间会涉及到当代边疆问题。

这一部分课程将会分两节课讲地理在国家疆域发展过程之中的作用，主要包括：

中国这个词汇的含义
历史时期疆域变化的地理基础
清代晚期以来边疆条约以及疆域变化
有关历史时期疆域变化的余论
当代边疆问题

那么既然我们讨论的核心是地理，那么我们的问题就从这两幅地图开始说起。这两幅地图是中国不同历史时期的全国版图，下面这幅地图被称之为唐一行山河分野图，也就是说，这幅地图的绘制者是唐中晚期一位著名的高僧一行，他组织一批人绘制的。因此，这幅地图所代表的是唐代中晚期整个国家的疆域版图，即使古代地图的测绘技术和今天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图上看到这一幅唐一行山河分野图所代表的地理空间和今天我们国家的版图有很大差距。尤其是其整个版图的西部，也就抵达今天的甘肃一带。那么上面这幅彩色的地图是在一些年前德国总理默克尔访华送给习总的一幅西方测绘完成的大清帝国十八世纪中期的版图

那么这一幅版图我们发现与今天中国疆域进行比较，要大得多。于是必然有一个问题提出来了：历史时期的中国究竟按照什样的地理空间去确定？说到这个问题，我们回到上节课说到，在《中国历史地图集》绘制的过程之中，所有的专家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历史时期的中国究竟从哪里来确定。于是经过专家学者、国务院、外交部三方进行协商，最终形成的结果以大清时期、十八世纪中期的版图作为历史时期的中国，在这样的一个地理范畴之内，所有历史时期出现在这个空间的国家、政权、民族、部族都属于历史时期的中国。于是我们涉及到了第一个问题历史时期的中国，就用十八世纪中期大清帝国进行表述

用两幅地图的比较引入研究范围的讨论：历史时期的中国应该按照什么样的地理空间去确定？答案是用十八世纪中期大清帝国的版图所在的范围。

那么我们讨论的问题是疆域，在当代政治学之中认为国家包含三要素，这三要素分别是领土、人民、主权，其中领土这个概念与我们讨论的疆域是最为接近的。但是古今在表述过程之中有不同的内涵，历史时期的疆域是一个平面，而当代的领土是一个立体空间，既有领土，又有领海和领空。其中在领海部分，距离领海基线向外海推延12海里为我们的领海。但是在领海之外，如果拥有有主权的岛屿，那么以岛屿为中心，还有200海里经济专属区，都属于领土的范畴。

这样看起来，当代的领土概念不但广，而且是一体的，而历史时期的疆域仅仅是一个平面。在上述概念进行交代之后，我们会发现国家的疆域版图，所有这一切是我们当代网友关注的问题。于是有些网友就说到了，在中世纪的欧洲，有许多小国就已经懂得了和周邻国家签署边界协约。但是我们中国历史上没有这样的例子，那些帝王以及大臣们是非常糊涂的，所以一直到十九世纪晚期出现了边疆危机。

那么网友这些话对不对呢？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误解。那么我们看到中国历史上中原政权和周邻政权有签署边界协议的这样一些事例，比如说我们在旧唐书吐蕃传之中就看到了这样的例子。那么这一段记载是我们在中学听说过的，在唐朝中期唐德宗时期，当时中原政权大唐王朝和青藏高原上的吐蕃政权双方签署了边境协议，这就是历史上的著名的清水会盟碑。那么双方规定两个政权之间，我们看到双方之间的边界走向，从泾州西至弹筝峡西口，陇州西至清水县，凤州西至同谷县，所有清水会盟之中的边疆内容，如果落实在今天的地图上，就是今天甘肃、青海一直向南延伸，青藏高原边缘，这就是两个政权之间的边界走向。

但是我们很快意识到了，签约的双方，无论是唐王朝、吐蕃政权都在历史时期中国的范畴之内。因此不具备法理上的真正的国与国之间的边境协议。那么类似于这样的情况，以后的历史还有。发生在北宋前期，也就是一〇〇四年，宋真宗时期，当时位于中原地区的北宋王朝和位于北方契丹人建立的辽王朝之间，双方签署了澶渊之盟，那么澶渊之盟，澶渊是签约地点，大概位于今天的河南濮阳。那么澶渊之盟之中就提到了两个政权之间的边界走向，大概沿着今天河北省中部白沟经过雄州（今天的雄安）、莫州、霸州、白洋淀、保定越过太行山抵达雁门关，一路向西，经过偏关，终止于黄河，这就是北宋与辽王朝之间的边界走向。

但是我们又意识到了，无论是北宋还是辽王朝，都属于历史时期中国的范畴之内，历史时期的帝王是懂得签署边界协约的，但是没有留下真正意义上的国与国之间的借约，这是为什么呢？其实解读这个问题，我们就要看一看边界是如何形成的。

为何会有研究范围的讨论？因为中国在古代历史中并没有很多今日国际法理上的国与国之间的边界协约（大多是同属于中国的不同政体之间的）。至于原因，我们需要了解边界是如何形成的。

十九世纪晚期，一位德国地理学家拉采尔，他总结世界历史发现：在地球表层所有的国家政权、民族、部族都属于拥有生命的政治有机体，当这些政治有机体处于发展阶段，一定会扩大生存空间，那么在扩展生存空间的过程之中，如果遇到山地、河流、湖泊、森林、沙漠等等这些自然障碍，他们会自然而然停住扩展的脚步。所以，但凡地球表层山地、河流、沙漠等等，往往就构成了两个国家、民族或者政权的边界。这是第一种情况，由于自然障碍，自然而然构成边界。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两个政治有机体在发展的过程之中，位于平原，于是他们在扩展空间的同时遇上了。这样的话呢，在两者势均力敌的这个地方，必然要通过签署边境协议而达到双方之间的平衡。这就是网友们所说的中世纪欧洲的小国都懂得签署边境协议的原因，因为欧洲的中部以平原为主。

那么回顾拉采尔告诉我们，其实世界上边界的走向，大凡就是这两种情况形成的。当然还有我们见到在欧洲一些国家，他们的边界是近似于和经纬线平行的，这是后来殖民者进入到这里之后，以一刀切按照经纬线走向而确定的国界，和历史时期自然而然形成的并不一致。那么既然由历史时期构成的边界走向大凡是这两种情况，我们中国周围的边界又是一种什么状态呢？

比较自然的边界有两种形成方式：

自然障碍（山地、河流、湖泊、森林、沙漠等）自然而然构成边界。
两个平原上的政治有机体在扩展生存空间时相遇，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通过签署边境协议而达成平衡。

以及有殖民等人为因素的边界走向。

说到这里，美国一位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撰写的《全球通史》一定会提到中国，他是这样说的：说中国有着最古老的，又是连续不断的文明，换做我们熟悉的话，这就是历史悠久，连绵不断，这是我从小朋友时期就会说的两句话，对于我们来讲，既普通又寻常。但是这两句话放在当今世界上，有二百多个国家，能够担当起这两句话的，只有中国，独一无二。

那么有人就会说了，在世界上有四大文明古国，从历史来讲，与中国比肩而立的有巴比伦、埃及、印度，难道这些文明古国不具备这样的特征吗？确切的讲，这些文明古国当然具备历史久远，但是对于连绵不断来讲几乎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们就以古希腊为例，大家都知道古希腊的文明进程就比中国早得多，我们知道今天古埃及为例，我们都知道今天古埃及土地上的金字塔，乃至于尼罗河岸边的神庙，距今三千年前四千年。而这个时代距正是我们国家起源的时代，夏商时代，而夏商时代，中国古人居住的建筑是什么形式的，我相信大家都能想得出来，而高大的金字塔，还有那些巨型石柱的神庙，已经在尼罗河岸边出现了，并且一直保留到今天，正由于如此，古希—（口误）埃及的文明不但灿烂，而且对于欧美世界的影响非常大。

但是有一点，灿烂的古埃及文明中断了，中断的时间在公元七世纪初，那么公元七世纪初，也就是610年，伊斯兰教崛起于阿拉伯半岛，从七世纪初到七世纪中期，伊斯兰教发展壮大，也就在七世纪中期，整个阿拉伯半岛，包括西亚地区都盛行伊斯兰教。也就在这个时刻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从阿拉伯半岛经过西奈半岛来到了北非的土地上。地理学认为，北非指的是撒哈拉沙漠以北地区，从今天的国家来讲，主要包括埃及、阿尔及利亚、利比亚、突尼斯、摩洛哥，埃及就在其中。那么从公元七世纪中期，阿拉伯人登上了埃及的土地，在以后的一千多年之中，用自己的文化不但取代，而且覆盖了埃及的文明，这里包括语言的取代、文字的取代、宗教信仰文化习俗。所以在以后的一千多年之中，人们完全不知道金字塔的主人是谁，所有那些高大的神庙又是为谁而修的。

但是就在十八世纪晚期，1798年，一个偶然的事件改变了这一切。1798年，那正是法国拿破仑时代，一支法国军队来到了尼罗河下游一个叫做罗塞塔的地方，在沙子里面发现了这块石碑，于是法国人发生了兴趣，把它辗转运回法国，后来由于英法两国的战争又落到了英国人手中。那么这块石碑上有什么呢，有三种文字。两种是书写方式不同的古埃及文字，还有一种古希腊文字。对于当时的欧洲学者来讲，古希腊文字他们早已破译解读了，也就是说，欧洲学者是认识古希腊文字的。但是没有任何人认识古埃及文字，但是在他们的观察之中发现，三种文字之中，有一个共同的人名，托勒密五世。

托勒密是埃及历史上的一个王朝，这个时代我相信大家是知道的，那就是美国大片《埃及艳后》的最后的，是托勒密王朝最后的那一幕。那么托勒密五世就是托勒密王朝时代的一个帝王，既然有共同的人名，他们相信能够用已知的，他们相信这三种文字是表述的同一个内容。既然如此，可以用已知的古希腊文字判译解读未知的古埃及文字。有人就想问了，为什么能够判译，这也就是有些网友说，古希腊文明如此的灿烂，为什么没有被列入到文明古国之中？历史学家告诉我们答案，古希腊文明属于次生文明，言外之意，它是建立在古埃及文明、两河文明的基础之上，吸收了他们之后，又经过了自己的延伸发明和创造。但是基础是两河文明和埃及文明，因此它属于次生文明。

既然是次生文明，在古希腊人的文字之中应该受到古埃及人的影响，有了这样一番道理，于是呢欧洲学者展开了竞争，这个时候呢，罗塞塔碑已经落到了英国人手中，但是最后的成功者却是这位法国学者商博良。他不但成功判译解读了古埃及文字，而且识别了埃及人的文化，从此之后一门新的学科，埃及学诞生了。伴随着埃及学的诞生，所有刻在金字塔上的文字、神庙上的文字、墓葬、壁画上的文字，他们讲述着古埃及人的历史，那些人物那些故事，还有传说，于是罗塞塔杯揭开了蒙在埃及历史上的那层面纱。我们可以相信，今天的我们对于几百年前的埃及人来讲，更懂得、更知道埃及历史上发生的那些事。

那么回顾古埃及历史，我们可以说从阿伯人登上埃及的土地，就是古埃及文明的终结者，那么面对古埃及灿烂的文化，我相信他们没有勇气去说这是他们的祖先创造的，因为他们是后来者。而中国人就不一样了，无论我们今天有什么，以后我们还会发现什么，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我们的祖先，因为我们的历史悠久，文化一脉相承。

对于了解古埃及历史有重要贡献的罗塞塔碑，如今陈列在大英博物馆，就在入口之处，其实走进大英博物馆，很多人往往忽略了罗塞塔碑，它恰恰是大英博物馆的镇库之宝，它的价值超过所有的木乃伊和那些人形绘（？）。

插入讲述了中国文明的连绵不断，与其他古文明对比，以古希腊-古埃及文明为例，说明了其文化中断的情况。

那么回顾埃及的这番历史，其实四大文明古国，古巴比伦就是伊拉克，经历了和古埃及历史同样的文化中断。而古印度虽然它的历史和文化没有全然中断，但是外来文化的影响是深刻的。唯有中国古老，而且连绵不断。

那么我们提到斯塔夫里·阿诺斯所有的这样一些论述，我们这堂课讲述的是疆域，没有将文明的延续作为我们的内容，那么斯塔夫里·阿诺斯给予我们的答案是，中国能够保全这份古老和连绵不断，原因在于中国的周边地理与周邻国家是相互隔绝的，正由于这种隔绝，保全了中国的古老和连续不断。

为了讨论这一份地理，他用了很长的篇幅，那么我把它总结为两句话：东边是海洋，西边是沙漠。我们这幅意图是欧亚大陆的地形图，地形图上没有画出中国的边疆，但是我们轻而易举找到了中国。因为我们的东边是海洋，而西边是青藏高原，这是平均高度4000米以上的高原，任何人都难以逾约，尤其是古代。但是在我的西边，有一条古老的道路，这就是丝绸之路。从中国出发，一路向西，进入到中亚西亚，抵达地中海沿岸。可是我们知道，欧亚大陆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陆，丝绸之路所在的欧亚大陆的中部地区，难以接受到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海洋的水汽，因此这里有大片的沙漠和戈壁。对于古人来讲，无论是沙漠还是戈壁，都是难以逾越的自然障碍。因此这种障碍保全了我们的历史和文明，连绵不断。

那么对于讨论疆域来讲，同样也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无论是西边的沙漠、正北方的西伯利亚地区，那片荒原，在历史时期活动的是游牧民族，流动的生活让中原王朝既不知道和谁去签署边境协约，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正由于这种周边的地理环境，我们在历史时期没有形成国际法理上认同的边疆协议，这是我们在陈述今天问题之中要进行交代的几个问题。

为何中国文明连绵不断？结合上面提到的边界的形成方式，中国与周邻国家的非常隔绝的，在这样的边界内，中国的文明得以保全，也正因如此，在大清以前的中国的边疆没有以协议的方式形成。

那么今天我们就从第一个内容，“中国”的含义及其空间变化，开始说起，我们都知道“中国”这个词汇是我们主权国家的代表，但是这个词汇从诞生一直发展到今天，它的内涵经历过几个变化。在变化的过程之中，它所包含的地理空间也完全不同。

于是我们的话题，就从最早的中国发现于何处开始说起。最早的中国来自于何尊，就是这一个青铜器，那么说起何尊的发现，还有一个故事。

那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陕西中部，宝鸡。这是一个历史悠久、水深土厚的地方，当地农民耕地经常会发现历史时期的铜铁器，于是他们就以青铜器这样一种金属物件卖给废铁站，当时在文革期间没有那么多文物贩子。所以呢位于宝鸡市文物工作站的一位老段（？），按照工作上的惯例，经常会到废品站去转一转。这一天他来到这里，废品站的师傅给他拿出了这份新东西，对于陕西中部的关中地区，发现各把西周时期的青铜器不算什么新鲜事，所以老段就用了30元钱把它买回来了。

那么回到办公室经过清洗，他发现，这一尊青铜器的内壁是有文字的，我们都知道，一旦一件文物发现了文字，它的价值立刻提升，可以弥补传世历史文献没有的记载，于是老段呢把内壁的文字拓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看到方形的红色的这一部分所看到的文字，但是老段呢其实不大懂这些文字讲的是什么，但是他把拓片发表在中国文物杂志上，立刻引起了像郭沫若、于省吾、马承源，当时最顶级的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的关注，经过他们的判译解读，把我们不认识的文字翻译成了我们认得的文字。

那么这篇文字讲的是什么呢，首先是年代，这是周成王时期。周成王是周武王的儿子，也就是说这是西周时期，第二代天子那个时代，当时国家的都城叫丰镐之都，但是周成王继位之后，就在今天的洛阳又修建了一个新的城市叫成周。为了加强这里的军事实力，就从关东地区将一些和（？）姓家族的成员迁到那里去，临走之前，周成王就对他们说了，你们将要到中国那个地方去居住了，你们这些人还没什么见识，也没为国家做过什么事情，如今呢你们到那里一定呢要为国家做些有益的事。

大概吧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但是迁到中国那个地方居住，什么样的文字表现的呢？在何尊的文字之中叫做宅兹中国，宅兹中国这几个字在哪里呢？我们呢就在呢，这里看到了，这就是宅兹中国，到中国那里去居住。我们呢将这里的文字放大之后，我们看到了中国。

此时的中国什么意思呢？我们看到象形文字之中的中，是一个大的旗帜，插在地上迎风飘扬，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中心，以大旗作为中心，就有了一个区域，国代表区域的意思，这就是以这杆大旗形成的一个中间、中心之地，所以这个时候的中国代表中间、中心的意思。而放在西周时期的国家，它从地理内涵上表述的是天下之中，而天下之中具体的地理方位在哪里呢？就在今天河南的西部，嵩山到洛阳一带。这是中国这个词汇第一个阶段所代表的地理内涵：中心、中间，天下之都，而天下之都在河南西部。

于是呢伴随着何尊之后，我们在以后的传世历史文献，《诗经》、《左传》、《尚书》之中都看到中国，那么所有这些表述中国的文字，我们会发现，但凡提到中国，与中国相伴的，进行地理比较的，是四方、四夷、四海，由此更加突出了中国这个词汇天下之中的这样一个地理内涵。

要讨论疆域的变化，就要从“中国”的概念的演变开始说起，最早的“中国”来自于何尊，何尊的文字表明中国是天下之中，地理上位于河南西部，再之后的历史文献中，中国这个词汇与四方、四夷、四海等词汇相伴，进一步突出了中国作为天下之中的地理内涵。

但是以后中国这个词汇发生了内涵的变化，从天下之中变成了华夏文化的核心区，而华夏文化的核心区就不仅仅限于河南的西部，而包括整个黄河中下游地区。那么说到这里，我们就想知道了，何为华夏？隋末唐初有一位文人叫孔颖达为《春秋》《左传》作注，他是这样说的：夏指的是大，什么能够代表这个大呢？他说中国礼仪之大。其实古代的中国有各种各样的礼仪，归属于帝王的礼仪恐怕是最为宏大的。几年前，英国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去世了，很多朋友都在网上看到了葬礼，最后有人说这个葬礼颇具仪式感。其实我们回顾中国历史，对于帝王，无论是他登基还是通行，都有一个宏大的礼仪。无论是华盖如云，黄风大雨（？），我们可以想象那个礼仪恐怕更为宏大，这就是夏这个大字的代表。

而华呢，孔颖达说华指的是华美，而华美的代表，他告诉我们是服章之美，什么叫服章？帝王身上的衣着叫做服，刺绣在服上的图案叫做章，秦汉时期的帝王衣着上的图案有十二个是固定的，被称之为十二章，这十二章代表着帝王的秉性，我们看到在这些图案之中有两列，其中呢外面这一列有六个图案，对应的是它的象形文字，那么这六个图案最上方的分别是日、月、星，古人把它称之为叫做三光，悬挂在天上，照亮大地，代表着帝王的秉性是光明的。除此之外，他的政绩对于国家的管理，为整个国家带来的也是一片光明。

第四个图案是山，代表帝王的性格是稳重的，遇乱而不慌。第五个是龙，此时的帝王还并不是真龙天子，那么为什么龙出现在这里呢？大自然之中没有龙，因此古人说真龙藏头露尾，变幻无常，用它来表示帝王的意图、思想、性格都不能够被别人轻易琢磨到，所以用龙来表现。第六个图案是野鸡，也就是雉。它有一身华丽的五彩的羽毛，用它来表现帝王，第一，帝王的外表，堂堂正正，有一个华丽的仪表；另外还有才华，能够书写一篇好的文章，这就是有文化的帝王。

那么另一列呢是这六个图案，这六个图案最上方的是一对瓶子叫做宗彝，这一对瓶子是在帝王的家庙之中进行祭祀用的。瓶子里面有两个动物，也是自然界之中没有的，古人认为呢这两个动物的秉性代表着忠孝勇。于是宗彝这对瓶子出现在这里，第一代表着帝王的王位是正统的，而不是篡位夺来的，所以才可以祭祀在家庙之中；而帝王本身也应该拥有忠孝勇这样的特点。

下面的图案叫做藻，就是河湖之中的水草，代表帝王的性格、秉性是清洁的，而不是一个龌龊的人。再下面是火，代表帝王的性格有火烈的这样一个层面再下面这个图案叫做米，就是大米小米的米，什么意思呢？我们都知道古人有句话叫做“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如果国家的大地上长满了粮食，国才可以为国。于是古人有这样一个词汇，我们在历史文献或者说文学作品之中，会经常听说叫做社稷。什么叫做社呢？是土地之神，代表着普天之下国家的版图。而稷呢是北方的谷子，脱粒之后就是小米，我们古代的农神就叫做后稷。于是大地有土地、有粮食，一个国家可以为国了，这就是米图案的含义。

米之下这个图案是一个斧头，代表帝王的性格是果敢的，处理问题不能犹豫不决。最后一个图案叫做黻，黻是一个对称的图案，代表帝王能够听取完全不同的意见，叫做兼听则明。

所有这十二个图案就是十二章，孔颖达呢告诉我们，华夏文化的华是华美，而作为华美的代表，用服章可以作为代表。如果我们进行总结，什么叫做华夏文化，就是一个宏大而华美的文化。

中国这个词汇的含义逐渐由“天下之中”变为“华夏文化的核心区”，而华夏文化的代表可以由孔颖达所提到的，服章文化所折射出的，一个宏大而华美的文化。

那么华夏文化的核心区在中国，中国的地理范畴在黄河中下游地区，为了说明我们看例子。

在《左传》之中有这样一个记载，发生在鲁成公七年，讲到呢在这一年吴国攻打郯国，面对这样一个事件，鲁国的卿大夫就发表了意见了，就说呀，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中国指的是郯国，郯国是位于今天山东的一个春秋时期的古国，属于华夏文化核心区，黄河东中下游地区，因此他算作中国。

而这里所说的蛮夷吴国人是谁呢？我们就要讲讲吴国的由来了。当年呢周人的先祖叫做古公亶父，他有几个儿子，其中呢，他认为自己的老大老二这两个儿子就是泰伯与仲雍，他认为没什么出息，但第三个儿子叫季历，他认为这个儿子很有能力，决定把部落首领的这个身份传给第三个儿子季历。季历后来呢，他的儿子就是周文王。那么呢这泰伯、仲雍又不愿意违抗父亲的命令，又不想在弟弟手下效劳，于是带着自己的人一路南下，到达了今天江苏的苏州建立了吴国。那么从渊源上来看，吴国人和周天子同宗同祖，同一个血脉，同一个姓氏。但是即便如此，吴国远离华夏文化的核心区，若以文化而论，当然不属于中国，属于南夷，所以有了这段记载。

那么下一段记载，我们来看《新唐书》之中的姚州，在什么地方呢？在今天的和云南北部地带。在这里说的很清楚，遥州这个地方在东汉初年，中央政府就在这里建立了永昌郡，也就是说和所有黄河流域的其他地方是完全一样的，中央政府对他实施行政管理。但是《新唐书》的作者们却认为，姚州这个地方远离华夏文化的核心区，域土荒远外，于是谈到这个地方的历史，告诉我们在汉代的末期，指的是西汉末期，和中国还没什么关联。言外之意，这里当然不属于中国这个华夏文化的核心区，虽然行政建制已经有了。这是我们谈到的第二个例子。

第三个例子来自于《乾道临安志》，这是南宋时期杭州的地方志。在这里就说到了钱塘，钱塘指的是宋代的杭州，他说呀钱塘自五代时期始之尊中国。那么我们知道一个问题，从北宋时期，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就移到了江南，此时的江南指的是太湖平原和钱塘江下游。什么叫做经济重心，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GDP最高的地方，也是天下最富庶的地带。但是尽管如此，经济发达，远离华夏文化的核心区仍然不被认作为中国，所以钱塘和中国是并列的。

那么第四个例子，我们看下面的《金史·食货志》，说到《金史·食货志》，我们就要谈一谈了，金是一个什么政权。大概在公元十三世纪的时候，在中国北方由女贞人建立的一个政权，与他南北对峙的是位于淮河以南地区的南宋政权。那么在《金史·食货志》上有这样一段记载：当时呢北方的金人要用自己生产的丝绸和南宋人交换茶叶，于是呢金人觉得这桩买卖啊不大合算。他们就说了，那茶叶就是宋土的草芽，需要用我们中国的丝绸进行交换，我们这里啊不进行评价，买卖是否合理，但是让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呢，金人不是汉民族，是女真人。由于他们拥有黄河中下游地区，传统的华夏文化的核心区，正由于有了这样一个地理空间，俨然就变成了中国的代表者，而南方的南宋政权，虽然是汉人政权，没有拥有华夏文化的核心区，只能以宋土相称。

那么于是呢总结上面四个例子，我们获得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这个结果就是中国的含义进入了第二个阶段：代表着华夏文化的核心区，而这个区域的地理空间是黄河中下游这一带。这个地区之外的那些政权、民族、部族既不因为他的血统如何，也不因为行政管理是否隶属于中央政权，也不因为经济是否发达，也不因为它的民族是否是汉民族，只是地理上的黄河中下游地带，这就是中国的第二个含义所在的区域：华夏文化核心区。

华夏文化的核心区是黄河中下游地区，而中国这个词汇的含义进入第二个阶段，代表着华夏文化的核心区。无关血统、行政管理、经济发达程度或民族属性，这个阶段，只要地理上位于黄河中下游地区，就是中国。

那么中国这个词汇进入到第三个含义的时代，是在1689年，中俄《尼布楚条约》开始。从这个时候开始，中国代表我们主权国家，其包括的地理内涵是我们整个国家的东西南北全部版图。

那么我们这里看到的是1689年中俄《尼布楚条约》涉及到边界走向的全部文字。这个边界就是今天蒙古国和俄罗斯使用的边界，但是我们关注的不是条约本身边界的走向，而关注的是什么呢，是在代表大清帝国，表述这个国家没有用大清，而用的是中国。

有的同学就会说了，签约大臣是汉族吗？偏偏不是，是以索额图为主的满族亲贵。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用中国来代表大清呢？当然了，这些满族亲贵，这一个外交使团来到西伯利亚，看到了这荒寒的西伯利亚，他们认定了俄罗斯是一个蛮荒之地。那么这种文化上的优越感，自然而然就生成了，但是这些已经完全实行汉化了的满族人当然不会面对一个蛮荒之地，用很直白的语言去表述你们是蛮夷，于是用中国代表大清，言外之意呢，对面的俄罗斯与中国所对应的在他们的话语之中，这叫做化外之地，中国人的化外之地指的就是蛮荒之地。所以本着一种文化的优越，用中国代表了大清。那么也就是这一个举动改变了中国这个词汇的内涵，从1689年，他开始代表了我们整个国家。

中国这个词汇的含义进入第三个阶段，代表整个主权国家的版图，这一变化发生在1689年中俄《尼布楚条约》签署时。条约中使用“中国”而非“大清”，体现了满族亲贵对文化优越感的认同。

回顾这段历史，我们看到梁启超写过一篇文章，叫做《少年中国》。在这篇文章之中，他从部落时代的唐、虞开始追溯，然后有夏商周、唐宋元明清。他说，所有中国历史上的这些王朝，都是一家之天下，一姓之私产。而中国古人早早就有了一个理念，叫做“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只有当我们的国家用中国来代表，他说这个时候才摆脱了一姓之天下、一家之私产的那个时代，变成了人民之公产。那么回顾历史，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而从1689年开始，中国代表我们的主权国家，两相比较，真的可以称之为“少年中国”，但是，他为少年中国而欢呼。

这是我们讲到的第一个问题，中国这个词汇内涵和地理区域的变化。

以上是第一个话题，中国这个词汇的含义及其空间变化，从最早的“天下之中”到“华夏文化核心区”，再到1689年后代表整个主权国家的版图。用梁启超在《少年中国》中的话来总结，这一变化书写着从“一姓之天下”到“人民之公产”的转变，也体现了现代意义下国家概念的诞生。

第二个问题，我把它称之为叫有域无疆时代的疆域变化和地理基础。

如此奇怪的一种说法，有域无疆，我们就要从疆域这个词汇开始说起。那么疆域呢是一个复合词，疆本身是一条绳子，如果这条绳子躺在地上又形成一个闭合的圆圈，我们就会发现，这条绳子所包围的空间就叫做域，域代表一个空间，而绳子呢正是这个空间的一个边界。所以疆域这个词汇代表的就是有边疆、有空间这样一个意义。而我刚才说了，在1689年之前，我们没有和周边国家形成在国际法理上认定的边疆协议。也就是说，无论是躺在地上的那根绳子边界的确定，乃至于文字构成的边疆协议，我们都不存在，因此，那是一个有豫无疆时代。

第二个问题是有域无疆时代的疆域变化和地理基础，为什么说有域无疆？如同课程一开始提到的，中国有实际存在的势力影响范围，但没有明确的协议定下的边界。

有人就会说了没有边界，我们怎么能够知道哪里是我们的国家呢？其实很容易，我们的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官员在什么地方执行管理，什么地方的百姓向中央政府纳税，这就是我们国家的象征。这个时代是非常长的，如果追溯历史，有域无疆的时代可以追溯到史前时期。那么回顾国家建立之前的史前时期，考古学家苏秉琦是这样说的：那个时代经历了从古文化、古城到古国的发展阶段。古城、古国不用解释，古文化是什么呢，我们听说过很多著名的考古文化，比如说仰韶文化、龙山文化、良渚文化、三星堆文化。

但凡谈到这些文化，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各种各样的器物，但是一个考古文化所包含的地理空间是很广的。比如说仰韶文化，从黄河中游一直延续到黄河上游地带，在这样一个广大的空间，有基本相似的器物造型和相似的图案。那么这种相似性背后意味着什么呢？一定在这个区域的背后有一个共同的社会组织，由于这种共同的社会组织彼此之间有来往，因此制作的器物具有相似性，图案也有相似性，所以考古文化的背后是一个社会组织，所以史前时期由共同的社会组织，向古城、古国发展。

在陈述了这样一个问题之后，苏秉琦先生又告诉我们我们以前啊有一句话，叫做黄河流域是中华文明的摇篮，他说，这句话过时了。如今考古学界发现，无论是旧石器还是新石器时代，中国的东西南北都有数不清的考古文化遗址。从北边的黑龙江、南边的海南岛、西部的新疆青藏高原，到东部的台湾岛，都有各个时期的考古文化，如同满天群星一样分布在中国东南西北。当然这些考古文化的存在不是孤立的，在一个区域之内，他们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于是苏秉琦利用地理空间将那个时代的考古文化划分了六大区系，这些区系意味着是相互之间关联最密切的地带。

那么满天群星的考古文化遍布于中国的东南西北，但是我们的国家却是在中国北方黄河中下游地带完成和建立的。那么于是为什么国家建立在中国北方？有关这样的问题，中国学者在讨论，西方学者也在讨论。那么呢我引用了一个叫做童恩正这位教授的观点，童恩正呢是四川大学的一位教授，当然现在已经作古了。那么在他的研究之中也吸取了西方人的一些思想，他告诉我们，决定国家起源在中国北方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都市，那就是北方大片的平原，平原上原生态的植物是以草本植物为主，因此发展农业便利，这是一个优势；但是第二个条件则是劣势，他告诉我们，当年黄河从华北平原经过，屡屡泛滥，就有了我们熟悉的大禹治水的故事，这是第一，黄河泛滥的劣势，第二呢在中原的周边地区有呢，被古人称之为戎狄这样的民族，屡屡南下，造成军事威胁。无论是治理黄河、抗击戎狄民族，都不是一个部落独立能够完成的，于是建立部落联盟就成为了势在必然。当部落联盟形成之后，这些男性的部落酋长，最初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随着内部对于他们的生平、他们的事迹反复地在进行传诵的过程之中，就完成了一个从人到神的塑造过程，这就是我们熟悉的传说之中的三皇五帝。

那么这个塑造过程有什么样的价值呢？完成了共同的祖宗认同、文化认同、心理认同。这是一个国家形成和能够维护持久的“软件”护城河。对一个国家来讲，其实能够立在世界上，“硬件”包括我们今天强调的GDP和高科技，这是“硬件”，是一个国家的脊梁。但是灵魂就是“软件”，这是什么呢？文化认同、组织（口误）祖宗认同、心理认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一位学者克莱因提出了一个方程，后来人呢把它称之为叫做克莱因方程。克莱因方程呢，是这样组成的，这个方程呢，括号里面由几个加号构成，这些加号的内容包括国家的硬件、领土、资源、军队、技术力量，那么呢括号外面是一个乘号，那么乘号所乘的是什么呢，叫做国民意志，国民意志的数据是从0到1，如果这个国家的国民意志对于整个国家是拥有百分之百的向心力，那么达到了1，达到1的时候，所有“硬件”百分之百发挥。但是如果国民意志向零的方向趋近，我们都知道零乘以任何数都等于零，那么“硬件”几乎就不存在了。克莱因方程引起很多人的重视，这就是为什么国家的起源与祖宗认同、文化认同、心理认同有关，今天也是如此。

以不同考古文明的异同为例，从祖宗认同、文化认同、心理认同的角度说明了“国家”概念形成的精神边界，如此的认同能带来凝聚力，这自然便是界定疆域的一种方式。

那么童恩正讲的这番道理告诉我们国家为什么起源在北方，恰恰是黄河、戎狄这种外部压力，加强了北方部落的内部凝聚，于是呢伴随着夏商周，国家成立，所有那些遍布在中国各地的史前文化，就以九九归一的形式融入到国家之中。当国家建立之后，版图如何发展的呢？第一个阶段完成了从黄河流域向长江流域这两大农耕区之间的弥合，构成了版图发展的核心地带。那么在《史记》之中，其中呢《五帝·本纪》之中记载了当时处于部落联盟时期的地理空间。于是我们看到呢在《五帝·本纪》之中，黄帝时期拥有的地理空间，大禹时代拥有的地理空间，帝喾时代拥有的地理空间。这些文字表述形式有非常具体的地理方位，也有像日月所照、风雨所至，笼统的描述。但是我们发现，所有这样的描述绝不是中国历史早期处于部落时代的地理空间，更像西汉王朝汉武帝时期的版图。

那么既然《史记·五帝·本纪》时期追溯早期历史不能作为我们了解地理的依据，那么我们就从夏商周开始看一看，那个时候的国家版图究竟在哪里。夏代呢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国家，是从公元前二十一世纪起步的，关于夏人的先祖从哪里来的，有不同的观点，其中占主流的两个观点，童书业所有这些专家都是当年禹贡学会的那批学者，那么童书业是后来山东大学的教授，他认为夏人的先祖从黄土高原来一路向东到达今天河南西部嵩山一带建立了国家。而以顾颉刚、史念海、杨向奎为代表，认为夏人的先祖是从今天山东、河北、河南三省交界处一路向西，也抵达河南西部，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那么对于考古学界给予的证据更向哪个方向倾斜呢？可能第二个观点更接近事实，但是一切都没有结论仍然在路上。那么夏王朝国家的版图有多大呢？我们从《中国历史地图集》上的表述可以发现，就沿着黄河中下游地区形成一个不大的地理空间。那么在公元前十六世纪，商王朝建立了，商王朝的先祖来自于今天河北省的中部，从大概天津一带起步，一路向南，渡过黄河，同样来到河南西部嵩山一带建立了自己的政权。这个时候商人的版图开始扩大了，向北抵达燕山一带，向南渡过淮河到达长江流域。所以我们今天在江西省、湖北省都发现很多商代的文化遗迹，还有大型的青铜器。历史学界推断，也许这是受商人文化影响形成的蕃国，也许是商王朝的直接统辖区。

讲述了在早期没有明确地界情况下以精神认同方式确立的中国的疆域的演变范围，主要包括夏商周。

那么从公元前十一世纪，中国历史进入了西周时期。西周祖先是来自于黄土高原，在公刘时代到达泾河渭河流域，古公亶父到达关中的西部扶风一带，那么古公亶父把自己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季历，而季历的儿子就是周文王，文王作丰，武王作镐。到周武王时期，一举灭掉了商纣王，建立了自己的西周王朝。那么从西周、东周、春秋、战国整个版图大为扩展，北部地区仍然是燕山山脉，向南渡过黄（口误）淮河抵达长江以南地带，而长江以南版图的构成，与长江流域，长江上游的巴国、蜀国、巴蜀之地、长江中游的楚人、长江下游的吴越之国的贡献有着巨大的作用。

到这个时候开始，我们发现中国东部地区黄河长江两大农耕区联合为一体，构成了中国疆域变迁的核心区。再以后，中国的疆域就以这样的农耕区作为基本区域，开始发展，开始扩大。那么在这里呢我们就要谈到了，两个我们在中小学非常熟悉的概念。第一，中国的地形大家都知道，西高中低有三级阶梯，在这样一个地形基础之上，我们看中国东西之间的降雨量。这幅地图是中国年降雨量的分布图，蓝色代表着湿润，暖色代表着干旱，从东南到西北，降雨量逐渐减少，抵达新疆进入了干旱地区。那么呢在这东南和西北之间，我们要关注的是黄色和绿色之间的这条交界线，这一条交界线从大兴安岭一路向南，经过鄂尔多斯高原穿入到青藏高原，那么这条线呢是年降雨量400毫米的等值线，它对于讨论中国地理有重要的价值，什么样的价值呢？以它为界构成了中国的东西之界，但是中国的东西之界是降雨与气候啊（口误）降雨与地形两者之间结合的结果。

我们在这幅地形图上看到的红色的虚线，是年降雨量400毫米的东部这一段，然后呢沿着大兴安岭，经过鄂尔多斯高原，终止于青藏高原边缘的400毫米降雨量界，向南于青藏高原的地形边缘界限互结合，这就是中国的东西之界。在这条界线的以东以南是我熟悉的东部季风区，由于这个区域的年降雨量能够足农业生产的需要，无论是北方的旱地作物，南方的水田都可以在这里发展。那么在这个界限的以西以北有两大区域，其中呢在正北方，从新疆经过甘肃、陕西北部、山西北部、内蒙古，这就是中国大地上的蒙新干旱区，降雨量稀少，大多数地方降雨量在200毫米左右，新疆的吐鲁番盆地降雨量只有50毫米，蒸发量却在2000毫米以上，因此地理景观以干旱为主。第三个区域是青藏高寒区，整个青藏高原平均高度在4000米以上，其地理特征是以气温低，高寒为显著特征。于是呢中国的东西之界在中国大地上形成了人类生产方式完全不同的两大区域，而在这个区域之中，青藏高原的边缘与400毫米降雨量线结合，构成了中国的东西之界。

从另一方面讲，中国的疆域变化与地理因素密切相关，特别是地形和降雨量的分布。中国的地形分为三级阶梯，而年降雨量400毫米的等值线和青藏高原的边界共同将划出了中国的东西之界。

下面我们就看中国历史上的疆域变迁，这幅地图呢是公元前三世纪，大秦帝国建立之初实行三十六郡，这郡呢是国家的一级行政区，在最初呢一共有三十六个。我们注意，在三十六郡的北部，有一条红色的线。这条线就是当代地理学家，经过观测，反复的研究，得出来的结论，400毫米降雨量线的东部这一段的走向，将两个不同信息的内容落实在一处地图上，我们惊奇的发现，三十六郡的北部竟然和400毫米降雨量线惊人地吻合，这是大秦帝国三十六郡时代的这样一个版图。

大秦帝国结束之后，中国历史进入了西汉时期，这幅地图是西汉时期处于鼎盛时期的版图。当然了，在新疆的西域都护府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它所具有的性质，用我们今天的话语应该是属于叫做军事监控区，什么意思，和其他地方隶属于中央的行政区具有不同的特点，具有军事监控区的特点。那么从凉州开始，所有这些地方都是西汉王朝直接掌控的区域，我们在这里看到了这条黑色的曲线，同样是年降雨量400毫米的等值线，作为西汉王朝的版图，绝大多数都在这条界限，以及青藏高原的以东以南地带。少数越过了这条界限，具有什么样的特征呢？凉州今天的甘肃河西走廊，可以利用祁连山的冰雪融水，饮水灌溉，发展农业；另外一部分宁夏和今天内蒙古的黄河河套地区可以引黄灌溉，无论是哪种灌溉形式都可以发展农业，因此我们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中原王朝的版图和农业生产是连为一体。无论是自然界限，400毫米的以东以南地带，靠天然的降水，还是祁连山的冰雪融水、引黄灌溉，都与农业生产有关。

当然，西汉王朝之后的东汉王朝的版图与西汉是相似的，东汉王朝结束之后，中国进入了分裂，这就是三国、魏晋、南北朝将近三百多年的分裂之后，公元581年，隋王朝建立了。但是这个王朝很短，681年唐王朝再度出现在历史的版图之上。那么这是一个盛大的王朝，唐王朝的周边地带也有许多非汉民族活动在那里。那么，唐王朝和这些民族包括突厥、铁勒、回纥，或活动在西部，或活动在正北方。吐谷浑活动在青海，吐蕃就是藏民族的先祖，也在青藏高原。

那么中央王朝和这些民族的关系有这样几种：第一，武力争雄，双方进行打仗；第二，文化交融，所有这些民族归附中央王朝，于是中央王朝将他们安置在固定的地点；还有第三种就是吐蕃王朝和唐王朝划定了双方的界限。无论是这三种哪一种情况，我们在表格之中进行表述的地点，武力争雄、文化交融、双方界限，如果落实在当代地图上，那就是从内蒙古东部，到宁夏，到甘肃，到青海。所有这几个省所在的位置具有什么样的特点呢？年降雨量400毫米等值线所经过的区域，和青藏高原边缘。再次告诉我们，中原王朝和周边民族之间，彼此之间接触最深的地带，仍然是一个农耕区所在的边缘地带，这个地带是疆域版图伸缩的一个关键的区域。

唐王朝结束之后，我们看到这幅地图蓝色的这一部分，这就是北宋。北宋王朝的版图，全部都位于400毫米降雨量线和青藏高原边缘的以东以南地区。进入到明朝，我们看到了长城，长城东起鸭绿江口，经过山海关，向西抵达嘉峪关。那么明长城是在当代地图上有所表示，我们在当代地图上会看到400毫米降雨量线再度让我们惊奇，明长城的走向和400毫米降雨量线基本上是吻合的。

那么我们最终要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呢？这个结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已经懂了，原来在中国历史上，疆域扩展的过程之中，地理因素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农耕区种地的农民看起来非常的软弱，但是他却是中国历史上守疆保土的底线。如果我们用地图来总结，而这幅地图上有中国地形，有400毫米降雨量线红色的这一个地段，那么斜线所在的位置是什么呢？大秦帝国从三十六郡发展到四十八郡，有三十万军队北上河套，北夺匈奴、五十万大军南下五岭，整个国家的版图扩展了。在这多种因素的重叠之中，我们看到的仍然是农业，在自然条件允许的东西界限的以东以西地带，这是疆域的核心。突破这条自然界限，进入宁夏、内蒙古的黄河河套地区，可以引黄灌溉。所以，中国历史上疆域变迁的地理基础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

农业是疆域发展的底线，有了这样一个底线和基础，在中国历史上，那些盛大的王朝会突破这条底线，向西向北发展；当这个王朝最终衰弱了，能够回来的就是自然条件为农业生产制定的这样一个界限，因此400毫米降雨界是疆域版图伸缩的一个底线。那么这种伸缩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常态，什么时候东西两个地带自然条件完全不同，稳定的、永久的不再是伸缩，稳定地变成了我们国家的版图，这段历史发生在大清前期。

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中国的疆域的进与退一直与上面提到的降雨量线与青藏高原所构成的东西分解有关，它主要影响农业生产，这样由自然地理条件所决定的疆域又是另一种版图的确认方式。这也说明了历史上的中国的农业生产在经济中的重要地位。

我们很多网友看中国历史，看到晚清时期各种不平等的边疆协议，于是他们就说了，大清帝国丧权辱国。这句话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什么呢？我们今天泱泱大国版图的奠定者不是汉唐盛世，而是清朝。在清朝，从康熙、雍正到乾隆这三位皇帝所在的时期，通过军事行动西征蒙古、准噶尔部等等，牢牢地将西部地区纳入到了中央王朝的版图之中。这种牢牢的，是一种稳定的过程，从此之后，东西两大完全不同的自然区域，变成了中国版图之中稳定的这一部分。

于是说到这里，我们就们叫回归到最初，当《中国历史地图集》进行编撰的过程，为什么没有选择汉唐盛世作为历史时期的中国，那是因为这些时代，我们的疆域版图有伸也有缩，唯有大清帝国，东西和弥合在一起进入一个稳定状态。固然这个时代的版图在中国历史上不是最大的，但是它是最稳定的。那么大清帝国的前期奠定了泱泱大国版图的这一份贡献，对于我们来讲，无论是很多社会上的朋友，甚至学术界的朋友没有意识到清朝的贡献。

但是西方学者关注到这一点，法国有一位著名的历史学家格鲁塞，他写过一本长篇巨著《草原帝国》，这本书翻译之后有七百多页，其中这长篇巨著的最后一段话，就是我们看到的这句话。他告诉我们，乾隆皇帝，乾隆皇帝，意味着康熙、雍正到乾隆这段历史时期，对于伊犁河流域和喀什葛尔的吞并，我们在地图上发现，无论是伊犁还是喀什，是中国版图的西端。那么当大清王朝到达乾隆时期，完成了对于这一部分版图的吞并，意味着什么呢？他告诉我们，意味着中国人从班超那个时代，班超是东汉人，这个人物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成语，叫做投笔从戎，从那个时代定居的农耕民族对草原民族，农耕区对草原区，这种东西之间、领土之间弥合的这个愿望，到乾隆皇帝时期最终完成。

那么也就是说，这样一个西方学者在审读中国历史的过程之中，清楚的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因此，我们回顾中国疆域版图在有域无疆时代发展的过程，可以说在大清时期，我们的疆域以农业生产，农耕区和西部非农耕区之间的交界地带、400毫米降雨量线与青藏高原边缘构成的东西之界，左右摆动，有伸缩的过程。终止这种伸缩，最终完成我们泱泱大国东西之间版图的弥合，来自于大清王朝的初期。这就是我们第二个问题，有域无疆时代疆域版图发展的地理基础之中的核心，与人的生产方式有着直接的关联。

最终结束有域无疆时代的，让疆域版图不再变化的，是大清王朝的前期。大清往往被批评为丧权辱国，但实际上它的疆域版图奠定了中国的稳定基础。西方学者也注意到这一点，认为清朝的疆域扩展是中国历史上的重要成就。

好，我们这节课呢包括我们要讲授的两个内容，中国的含义和地理区域，乃至于在有域无疆时代疆域版图发展的地理基础。好，我们没有经过中间休息，现在下课，谢谢各位同学，感谢各位同学，尤其感谢各位站着的同学，谢谢。好，谢谢朋友，谢谢。嗯，有问题，我在这里等大家。另外这是我们助教的邮箱，大家有任何问题，比如说选课问题，我们通选课是类属于哪一个部门，（去找他们，对于这些个问题，我很不了解）。